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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生死两别怒颜向

第十五章 生死两别怒颜向

阿莉娅急急忙忙地奔向通向城堡内侧的小门,眼看只有十米只差,背后就已经传来刀剑相交的争鸣声。因为害怕自己会干扰到枫的战斗,因此阿莉娅丝毫不敢有所停留,几乎是带着快要摔倒的姿势冲过了那道小门,就像是赛跑运动员最后的撞线动作一样。

刚一进门的阿莉娅就看到一门黑洞洞的大炮对着自己,这样一幅场景吓得阿莉娅险些惊呼出声。但‘不能让枫分心’这样的想法突然冷却了少女的咽喉。她乖巧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真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还真就救了阿莉娅一命。因为此时坐在大铁疙瘩里的克吉姆正一边对照着阿尔弗瑞德写的说明书,一边试着摆弄着这并不复杂的机械。虽然不至于废寝忘食,但也还算仔细认真,因此阿莉娅走路所发出的丁点声音并没有引起子爵大人的注意。

阿莉娅一边捂着自己的嘴,一边惊恐地看着铁疙瘩上扭动的人影,小心地向一旁挪动着,深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对方发现。但阿莉娅并不知道,此时的克吉姆正烦躁不安,就算听到动静也不见得会去搭理。原因很简单,阿尔弗瑞德写的操作说明书实在不是人能看得懂的东西!一张纸除了铁疙瘩的示意图外,其他地方不是这边画一个圈,就是那边写一道公式。乱七八糟的线条将整张纸切割成数十个不等的区域,叫人完全不能理解它们存在的意义!

面对这样一份不知道是未来多少年后的人才能看懂的说明书,克吉姆消瘦的脸已经憋得像一只干瘪的柿子,但依旧不能理解哪怕只有一行字的内容。因此就算是克吉姆也十分佩服能够把这么一大台疙瘩‘开’到这里的自己。

偷偷摸摸绕过大铁疙瘩的阿莉娅一溜烟蹿进了大炮背后的大厅。走在大厅里,阿莉娅抬头张望着。这里的装饰真的和拉普多城里的王宫一模一样!似乎这家主人特意丈量过王宫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无论是天花板上两条横梁的距离,还是摆放在墙角处的花瓶。这里根本就是国王宫殿的巨大模型!

欣喜归欣喜,此番潜入的目的阿莉娅还是牢牢地记在心中的。虽然一心寻找那些被关起来的镇民,但诺大的城堡,阿莉娅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就算是自己一间一间搜索,等到翻遍整座城堡的时候,附着在枫身上的魔法也早已失去作用了。无论如何,现在她越浪费时间,枫胜利的可能性就越小!阿莉娅很清楚这一点。只要自己越快找到那些镇民,枫就可以越早脱离战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包扎伤口。

但是着急也没用。就算阿莉娅在王宫里去过几个地方,总体来说还是很不熟悉的。哪里是饭厅,哪里是露台她都分不清楚,更何况在这栋陌生的城堡里寻找不认识的人呢?

略显烦躁的阿莉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使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阿莉娅自勉说:“如果这里真的和艾丽莎姐姐居住的王宫一样的话,那阿莉娅就先找那几个‘熟悉的地方’就好了!”

打定主意的阿莉娅偷偷靠在墙角,向大厅外的那个铁疙瘩瞧了一眼。在确定对方没有发现到自己后,金发精灵少女再一次蹑手蹑脚地溜开了。

沿着同样的路径,穿过后厅,从后门走出,看到的就是一大片森林——倘若是在王宫,这里应当是美丽的花园。而在美丽的花园一角,就是当初国王陛下掩藏自己的地方——皇家藏书室。

眼前虽然不是花园,但是蹦入森林的精灵阿莉娅就和在花园中跳舞的女孩子没有丝毫不同。穿行在层层叠叠的密林间,阿莉娅依靠敏锐的五感和独特的自然气息探知着克吉姆家后院的全部情况。

因为不知道克吉姆的排兵情况,因此阿莉娅一路过来都十分的谨慎。但再谨慎,身处城堡的阿莉娅也无法像现在一样依靠自然环境感受着周围的情况。在确定周围没有敌人后,阿莉娅才放心地加快了速度,直奔向那应该会有一个藏书室的方向!

几次起落之后,阿莉娅就到了那个地点。但是在这里,阿莉娅并没有看到任何雄伟的建筑,别说藏书室,就连一个气派点的大石像都没有。正在阿莉娅鼓起嘴生气的时候,忽然一抹黑色的影子烧进阿莉娅的视网膜。阿莉娅侧头看去,才看出来那是一栋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的小木屋。落叶遮盖住木屋的屋顶,藤蔓将整栋房子紧紧缠绕,久久无人搭理的木头因年久失修而全部泛出了黑煤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藤蔓根部。

像小偷一样的阿莉娅悄悄地来到房子窗前蹲好,平缓了一下呼吸,而后猛地站起身子,伸着脖子看向窗子的里面。一幕神奇的景象顿时展现在阿莉娅的面前!一栋从外表上来荒废了很久的木屋,其内部却亮堂得很,似乎房子的里面比外面的森林还要明亮。

阿莉娅经不住好奇,又伸了伸头,仔细地看着亮窗中的景色——各式各样的玩具散落一地,床单被套也被扔在地上,乘着牛奶的盘子也被打翻,好多水果滚轮在地。窗子中映照出来的是一幕温馨却又惹人生气的图画。

首先想到的问题就是住在房子里的小孩子太调皮了,竟然在屋子里面捣乱!但是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一个机灵蹿遍阿莉娅的全身,将她突然惊醒。为什么这么破旧的房子里会有小孩捣乱后的情景?阿莉娅被自己提出来的问题吓了一跳。

是的,从窗户外只能看到捣乱后的场景,却没有见到任何小孩子的影子。如果说里面真的有不安分的坏小孩的话,那么他一定不会呆在同一个地方不动的!

阿莉娅瞪大了眼睛,还想再往窗子里面看。看得正入神的阿莉娅在不知不觉间将整个脑袋靠了上去,忽然鼻子尖处传来一阵怪异的触感,就像是被柔软的毛刺扎到了一样,又痒又麻。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的阿莉娅一边**着自己的鼻子,一边十分不开心地看着那令人讨厌的窗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阿莉娅经过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在窗子的四周布置有碎小的魔法晶石。四颗晶石正好安置在魔法阵的阵脚上,为这个简单而无聊的‘幻影’魔法阵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

看破了窗户奇景缘由的阿莉娅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拔下一颗魔法晶石将它丢在地上。失去能量平衡的魔法阵转瞬消散,那令人费解的图像也在眨眼间化为烟云。

失去了掩饰的窗口终于将屋内的真实呈现出来——破旧的木床和残裂的地板沾染着大量黑色的污渍,那是血液干枯后的痕迹。屋顶漏下的斑驳阳光更让这荒废木屋披上了一层恐怖的外衣!虽然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但这满屋的血腥还是令阿莉娅胸口一阵难受,当即倒退出去,转身抱着一棵大树干呕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阿莉娅才缓过气儿来,壮了壮胆子,伸手去推木门。因为年久失修,那被藤条覆盖住的木门在阿莉娅的几度施力下脱离了门框,重重地砸在屋内的烂地板上。顿时无尽的烟尘弥漫,呛得阿莉娅又不得不跑开好远,等待烟雾的飘散。

当阿莉娅站在屋内的时候,一副令‘凄惨’这个词都相形见拙的情景宛若一柄匕首,深深地扎进阿莉娅的心。阿莉娅痛苦地蹲下身,紧紧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现在枫不在她身边,没有人能够安慰她,她只能靠自己排解心中的难过。

阿莉娅所见到的情景完全算得上是骇人听闻。两个看不出性别的遗骸躺在乌黑的血迹中;小小的手骨相互交叉,可以知道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它们是紧紧抱在一起的;两颗焦黑的头颅相互依偎着,那是它们恐惧着什么的证明;破碎的头骨和粉碎的肋骨正在控诉着它们生前遭受到的虐杀;两条脆弱的生命就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中死于非命。

阿莉娅痛苦地闭着眼睛,两行泪水止不住地从她的睫毛中渗透出来,滚滚而下。似乎受到这样折磨的两条小生命是她的家人一般。

哭泣了好久的阿莉娅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想要将它们埋葬,却又怕自己的手打搅到它们好不容易才换来安宁。心中再次打定主意的阿莉娅突然转过身,向外飞奔着。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她想要征询枫的意见,她需要枫来出主意!

此时在克吉姆城堡的外厅里,在断壁残垣的战场中,两个剑士已经交锋了好几个回合了。枫和库斯娜两个人已经真刀真枪地杀了三四分钟难分胜负!

两米长的重剑在库斯娜的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劈斩削砍样样精准!似乎那柄重剑在库斯娜的手上没有任何缺点,其唯一的弱点‘笨重’也因为库斯娜的兽人力量而得到了完美的弥补!

但对于库斯娜来说,枫的挥剑速度实在不可小觑!看似无力的人类,却拥有极其恐怖的攻速,强劲的力道丝毫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不是自己提防地恰当好处,恐怕这场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只在这片刻的思索间,库斯娜就举着重剑高高地跳了起来,双臂举过头顶,随着身体的下落而挥动巨大的重剑。而枫却在最后关头退开一步,闪过这要人命的全力一击!

轰的一声巨响,库斯娜的重剑剑首完全没入石板地面!巨大的力量通过沉重的剑身传导进入石砖,脆弱的石板因无法吸收这过于狂暴的巨力而纷纷碎裂蹦起。宛如蜈蚣一样的痕迹竟然一直延伸到外厅的大门口!

就在库斯娜想要抽出重剑的时候,不知道从那边闪来的枫一脚踏在剑刃上用力一蹬,整个人挥舞着银白色大剑直扑向尚未落地的库斯娜!枫轻抖左腕,将剑身旋转90度,猛地拍向库斯娜的脸蛋。然而库斯娜却仿佛看透了这招,凭借着猫人的敏捷身手,抢在大剑命中自己之前凌空翻身,不仅闪过了枫的一击,同时还一脚踹在枫的胸口上。前胸正中一脚的枫坠落地面,笔直地滑出几米远后安稳停下。

见到正面承受自己奋力一脚的枫竟然面无表情,库斯娜不由得一愣,暗地里琢磨是不是自己踢轻了。这个问题尚未想明,她就已经拔出了重剑,平稳落地。正要再度交锋,库斯娜却惊奇地发现枫已经贴到了自己的身前!左臂一挥,银白色的光辉直奔库斯娜的侧脸而来!

后退一步的库斯娜轻松闪过这一记横斩,却因为重剑的长度问题不得不向后跳开距离再作攻击打算。而就在库斯娜双脚刚离地的瞬间,枫的右拳就已经抢到了库斯娜的胸前!趁着库斯娜愣神之际,枫一拳打在库斯娜圆圆的下巴上!

全部注意力都在银白色大剑上的库斯娜并没有料到枫还会用右拳突击。这一痛击使得库斯娜咬破自己的舌尖,顿时舌尖一阵麻木,口腔内鲜血直冒,未被及时吞咽下的鲜红则顺着兽人女孩的嘴角流出。

空中翻腾两周的库斯娜又一次平稳落地,只是这次落地的库斯娜终于再也难以保持原本那近乎冰冷的面庞。库斯娜侧头吐出一口包含着血液的唾液,变成针状的瞳孔中流露出来的愤怒显而易见!

将库斯娜打到流血的枫也未必就毫发无损。刚才的一拳虽然成功令库斯娜受了伤,但枫的右拳也已经是鲜血淋漓。哪怕感受不到疼痛,但肉体所承受的伤害却是一点也不少的。除去这一击不算,枫也已经接连被库斯娜打中十余下,其中还有一次是被库斯娜的利爪给抓的。虽然左臂和双腿绝对不会受伤,但是枫肉体上的伤口总数也在对战的双方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虽然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但枫很清楚面前的这个小猫十分难缠,偏偏她又有十分厉害的武器。如果刚才和自己战斗的象人也拥有和她一样的重剑的话,恐怕他就不能活着站在这里了。

如果再这么和她打下去,无论阿莉娅给自己施展的魔法时效性是多少,在魔法效果消失的那一刹那,自己一定会痛地昏死过去,搞不好还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轻轻呼了一口气的少年突然压低重心,在库斯娜警戒着的注视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猛冲过来。眼看棕色的身影犹如一杆长枪刺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库斯娜毫无畏惧地甩剑斩去。银光闪过,棕色的影子被正好劈中!但当库斯娜定神凝视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砍到的并不是那个人类剑士,而是他的棕色斗篷!

就在库斯娜愣神之际,转瞬即逝的反射光线刺入她的眼瞳。依靠求生本能,将重剑当作护盾横于身侧的库斯娜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股大力就突然从重剑的那侧传来,将小小的兽人猛地震飞出去!

身体砸进墙体的库斯娜只觉得背部一阵剧痛,柔嫩的小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剑柄。在重剑砸落地面之后,她也跟着掉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摔在地上。

库斯娜的脸上透露着惊骇,却也知道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栽在这个人类手上了。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自己没吃饱的话,那么这次就完全是因为技不如人了。

没有了棕色斗篷的遮掩,枫的钢铁左臂和机械双足也完全地暴露出来。此刻的少年正弯着腰,将地上的斗篷拾起,重新披在自己身上。

库斯娜虽然对会反光的肢体感到不解,但她也知道面前的人是主人的敌人,是一定要打倒的敌人。

而现在,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手执银白色大剑的枫和趴在地上的库斯娜,明眼人都能判定出这场战斗的胜利者属于那个‘毫无绅士风度,竟然和女孩子动手’的少年。

枫微微抬起大剑,轻轻地指着库斯娜光亮的额头,低声说:“战斗结束了。对不起了,最后竟然用了那么卑鄙的手段。但是再跟你打下去,完蛋的就会是我了。”

“嗯……”或许是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亦或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库斯娜的眼神和语气又都恢复到以往那种冰冷。简单的一声应答便已然说明库斯娜的认输,这不仅是对这场决胜战的认输,更是对生活不再奢求的认输。

现在的库斯娜只希望这个击败自己的人类能够给一个痛快,在被主人看到自己失败的惨样之前死去,这样主人也不会怪罪于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但是等了好久,库斯娜依然没有等来行刑,就如同那日在朗姆村外时的遭遇一样。面前的人类似乎完全没有杀死自己的打算。用一个恰当的比喻来说,就是猫在玩腻耗子之前是绝对不会吃它的。而枫就是那只玩弄耗子的猫,身为猫人的库斯娜却是那只必死无疑的耗子。现在枫没有杀自己,原因只会有一个——他还没玩够!

就在库斯娜胡思乱想的时候,枫的下一句话又来了。

“你又输了。”

“嗯……”

“你又想寻死么?”

“嗯……”

“你认为我会杀掉你么?”

“嗯……”

“可惜,你猜错了。”

“为什么……”库斯娜斜着视线,不敢去看枫的眼睛,“你说过,如果再见到我,你就会真的动手的。”

“已经动过手了。”

“什么?”

“我已经把你打败了,我们两个已经动过手了。现在我胜了,你败了,就是这样。”

“为什么……不杀我……”

“你的命很值钱吗?杀了你,我就能收到房租了吗?别开玩笑了。”

“……”

方才的恶战早已经没了影子,激荡在破损外厅内的杀气已经完全消散。少年剑士枫收起了银白色大剑,转身走向那个通向城堡内部的小门。刚走出两步,枫停下脚步背对着库斯娜说:“如果你要再打的话,我奉陪。如果你不想再战的话,就请别来打搅我了,好好睡一觉吧。”

库斯娜犹豫着低下了头,但却又挣扎着趴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那柄躺在地上的重剑。枫并没有因为库斯娜的举动而后悔,坦然迈开脚步,继续走自己的路。

弯腰捡起了重剑,还未等腰板直起,库斯娜便用力一蹬地面,冲向一根满是裂纹的石柱!空中转身,库斯娜以蹲下的姿势停稳在石柱的侧面,而后用力将自己弹出!石柱本就有些松垮,再经由库斯娜如此大力一脚,在一声巨响中便直接断成两截,轰然倒地。反蹬石柱的库斯娜则以极其夸张的速度直扑向枫!

然而枫依旧没有回头,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库斯娜选择的是再度对战。

枫没有战意,不代表库斯娜没有。只要杀掉面前的人类,主人下达的任务就能完成,那个溜进去的精灵根本没有战斗力,所以根本不需要分心瞎想!

双臂抡起重剑,库斯娜已经到了枫的背后。看准枫的脑袋,库斯娜用力一挥,淡红色的重剑犹如饿虎张口,直扑向枫的后背!

重剑切过棕色斗篷遮覆住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切中实体的感觉!库斯娜惊得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使得女孩来不及调整姿势,咣当一声被重剑拖拉着摔在地上。

库斯娜的脸刚一着地,下一刻小姑娘就笔直地跳了起来,四下寻找,果然在另一根石柱前看到了枫的身影——那个又一次脱下斗篷的人类剑士。

“你到底算是厉害还是笨蛋啊?”枫背靠柱子好笑地说:“同样一招竟然能骗到你两次,你真的是兽人吗?”

库斯娜的紫瞳越瞪越凶狠,似乎要将枫生吞活剥才能解除心头之恨一样。但是野兽的直觉在告诉她,恐吓比厮杀更为稳妥,更能延长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时候,阿莉娅那特有的尖锐鬼叫声从那个小小的门洞中传来。这样一声惊呼犹如一剂镇定剂,及时地将库斯娜的愤怒冲散了一些。声音过后,就看到一抹蓝绿色的身影从那个小门中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就在枫烦闷这家伙到底又是哪根筋搭错了的时候,开有小门的高墙突然裂开几条巨缝。在枫和库斯娜的讶异中,高墙的裂缝越裂越大,越拉越长。在最后轰的一声巨响中,整面高墙从中间被什么东西撕裂,接着大半面的墙体都坍塌下来,巨大的砖石也散落了一地。

不过好在阿莉娅别的不行,唯独这逃跑的本领世界一流,到底是经过多年的野外生存训练!因此虽然墙体塌得快,却也比不上阿莉娅跑步的速度。当第一块砖石掉落地面碎成两半的时候,阿莉娅已经跑过了枫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没过多久,弥漫的烟尘散去大半,一个黑洞洞的炮口从墙的另一端伸了过来,笔直地对准着城堡外厅的大门。

“这……这是什么啊?”就算是想故作镇定,但如此近距离见到口径一米的大炮,就算是枫也不得不以震惊的面目示人。

库斯娜对这个银白色的大水管完全没影响,但当她见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时,双腿止不住地颤抖。拖着有些沉闷的金属噪音,身披盔甲的女孩单膝跪地,恭敬地对那个坐在大铁疙瘩里的那个人问好:“主……主人。”

原本克吉姆只是在高墙的另一边待机,但是阿莉娅一心寻找枫,故而忘了隐藏自己,大摇大摆地就从大厅正中间跑过来。突然见到有陌生人在自己家里乱走,克吉姆自然窝火,当下操作起笨重的铁疙瘩,不断用小口径的魔法炮向阿莉娅射击。

哪知道那个女人看似弱不禁风,本事也不算大,伸手却敏捷得不像话。克吉姆已经打了不知道有多少发魔法弹了,却连那个女人的影子都无法命中。越是打不中,克吉姆心中就越是焦急。到了后来,克吉姆更是直接启动了铁疙瘩,向前又挪动了两米。就是这两米的距离,导致巨大炮口直接捅破高墙,冲进破烂不堪的外厅。

害怕地闭紧了眼睛的克吉姆等了好久,确定外面再没有砖头掉落下来后,才小心谨慎地将捂住脑袋的双臂轻轻放下。而当他看见自家外厅里的那副惨样的时候,吓得险些从铁疙瘩的驾驶位上摔下来。

看着满是剑痕的墙壁、被斩成数段的红地毯、碎裂在一旁地上的大石柱,克吉姆就这么张着嘴,仿佛下颚骨脱臼了一般。‘这……这是我的外厅?’克吉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奇景。现在他的脑子里就只有那么一句话在来回晃荡。

惊吓之余的克吉姆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灵活性,似乎全身的关节都是需要添加润滑剂的铁制机关。颤抖地低下头的克吉姆竟然见到了三个人稳稳当当地站在自己的家里:一个是刚才那个金发的女人,一个是比她矮一些的小鬼,最后一个则是自己的猫人下属库斯娜。

“这是怎么回事?”克吉姆胸中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大声呵斥着。僵直的身体又恢复了人类应该拥有的灵活性。

“非常抱歉,主人。”库斯娜将头重重一低,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没用的废物!”克吉姆一声怒吼,伸手摁下一个开关。一阵轻微的响声过后,一门细长小炮对准了库斯娜,还没等枫和阿莉娅反应过来,一道红光已经穿透了库斯娜的右肩!

一声低沉的痛叫从库斯娜的口中发出,随后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就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着。她的左手紧紧地扣住自己的右肩,整张脸都紧缩在一起,光是用看的就令人感觉浑身发毛。此时的库斯娜已经完全没有了身为剑士的霸气,如今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的只是一个尚未长大的小姑娘。

“你在干什么!”枫抬起头来瞪着克吉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显出十足的愤怒。

“干什么?”克吉姆蔑视地瞟了一眼枫,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只不是给不听话的宠物一点教训罢了!”

“你——”枫紧咬着牙齿,似乎不这样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感。

“呐……枫……”阿莉娅伸手摇了摇枫的衣袖。

“干什么!”枫大声地训斥着,虽然他知道阿莉娅并没有任何过错,但是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了。

第一次听到枫训斥自己的阿莉娅不由得一愣,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壮着胆子说:“枫,阿莉娅刚才在后面看到了一个破房子,里面好可怕啊……怎么办……”

原本就心情不悦的枫听到阿莉娅竟然又用这么小女儿家的借口来烦恼自己,正要加重语气呵斥,却听到一旁的克吉姆突然急促地说:“什么?后院中的破房子?你怎么可能见到里面?你看到的应该是——”

还没等克吉姆说完,阿莉娅就扯着大嗓门喊道:“阿莉娅就是看到了!那个房子的窗户上有魔法阵!阿莉娅只是拿掉一块石头就看到了!里面有!里面有……”说到了关键地方,阿莉娅却又因为害怕而不敢说。

“到底有什么?”枫大声地问着。

“阿莉娅怕……”阿莉娅一反刚才神勇威武的气势,再度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里面有两具小孩的尸骸,是不是?”就在这时候,克吉姆亲自将阿莉娅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尸……骸?”枫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愣,脱口重复了一句。

然而就在他们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原本痛苦着的库斯娜却停止了颤抖,似乎身上的疼痛已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

“嗯……嗯……”阿莉娅胆怯地瞧了枫一眼,拼命点着头,似乎深怕枫看不见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枫侧过脸去看着阿莉娅,似乎想逼迫阿莉娅把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阿莉娅……阿莉娅不敢说……好可怕……”然而阿莉娅却始终不敢明说,甚至还躲到了柱子背后,不让枫看见。

“她不说的话,就让我来说吧。”克吉姆操作着铁疙瘩,使它低下身去,巨大的炮口直接瞄准了枫。“‘自由骑士’,虽然知道你是小鬼,但没想到你竟然比一个女人还要矮,是因为安装了钢铁义肢的缘故么?”

“给我说!”枫瞪起了眼睛,直视着克吉姆。

克吉姆也毫不客气地回瞪这个不懂得礼貌的小孩子,开口说:“反正我已经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在杀你之前,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吧。”

“给我说!那两具小孩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枫大吼一声,怒气渐渐从他矮小的身体中散发出来。怒气腾升的枫捏紧了自己的右拳,缓慢愈合的伤口因为他的用力而再度开裂,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滴下,点缀着杂乱的外厅。

“因为库斯娜太可爱了。”克吉姆忽然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像库斯娜这样只长了一对猫耳的兽人,在贵族中可是很受欢迎的,因此价格也是未知数。那些老不死的家伙们为了赚更多的钱,竟然想到用拍卖这种土到掉渣的方法来成倍提高漂亮兽人的价格!”

“以我的资产,赢得竞拍当然不是难事。但那些买不起东西的废物竟然跟我抬杠,将这只小猫的价格一路提升,害得我不得不花费六十万金币。这样一笔巨款足够买回十只优秀的兽人了!”稍微顿了顿,克吉姆继续说:“为了留下我这个回头客,他们就将两只价值没那么高的兽人当作白饶头送给我。但是我哪里知道,他们给我的竟然是废品!是两个还没有学会掌控力量的蠢货!”克吉姆的情绪显得很激动,“你说,两个连力量都不会控制的兽人和垃圾有什么分别?哼!如果不是为了让库斯娜乖乖听话,我早就把它们的尸体处理掉了!如果不是为了保留气味,我又怎么会留两具恶心的骸骨在我家?还要浪费我四颗魔法晶石去供应那个‘幻影’魔法阵的运作,开什么玩笑!”

“你很久以前就动手了?”枫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起来,瞪圆的双眸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当然!”克吉姆冷傲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枫的变化,“当初的库斯娜只不过是个小丫头,如果不用点甜头,她怎么会尽力帮我做事?现在的她已经干过很多事了,除了我,她将不被任何人接受!她已经不可能离开我了!所以就算是告诉你们真相,她也只能替我卖命了!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突然间,倒在地上的库斯娜撕心裂肺地哭吼着。双臂紧紧地怀抱在一起的她宛如一个倒在雪地中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右肩的伤口因为库斯娜的颤动而不断向外喷涌着鲜血,但肉体上的伤痛已经无法引起库斯娜的感知了。

银灰色的铠甲上沾染了血迹,暗红色的液体覆盖在铠甲外显得格外刺眼。无论是血迹还是灰尘,都证明着她当初的努力:

为了那对弟弟妹妹不受伤害,库斯娜一次次地将自己推到死亡的边缘。为了执行主人的命令,为了得到主人的应允,前往后院的小屋外悄悄地看他们一眼,库斯娜不断向自己的极限挑战着……

为了主人的命令,库斯娜已经是杀人如麻;为了主人的命令,库斯娜已经抛弃了所有的良知;为了主人的命令,库斯娜已经不再将自己视作活生生的人。成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奔波在地牢和任务地点之间,为的就是完成任务后,能够到小屋旁看上弟弟妹妹一眼……

现在,一切都完了……

自己最畏惧的主人,亲口承认了杀死弟弟妹妹的事实。这是对她的折磨,也是对她的摧残。如果说库斯娜还有一丝活人的影子,那就是看到弟弟妹妹的希望。现在唯一的支柱已经支离破碎,库斯娜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库斯娜躺在地上颤抖着,这不是疼痛的颤抖,而是伤心的颤抖。两行带着血渍的泪水从库斯娜的眼角流出,划过脸颊,滴在满是灰尘的冰冷地面。

库斯娜咧着小嘴,一丝令人揪心的呜咽声从她的牙缝中挤出来,微弱地飘在极静的外厅里。

听见这样的声音,阿莉娅心中难过万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库斯娜的身旁,蹲下身,伸手抚摸着库斯娜那有些干枯的紫发。

库斯娜艰难地睁开眼睛,阿莉娅的身影经过泪水的过滤而变得模糊不清。但库斯娜还是认出了她——那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笨蛋精灵。用尽力量爬起来的兽人女孩一头扑进阿莉娅的怀中,放声大哭着。四年来的苦难,四年来的压力,四年来的不公,以及失去亲人的痛苦都借由泪水向阿莉娅倾诉着。

阿莉娅一边抚摸着库斯娜的头,一边拍着库斯娜的后背。不知怎么的,本该是安慰哭泣女孩的阿莉娅自己也在偷偷地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似乎这样就能分担库斯娜的痛苦一般。

“你们在哭什么?吵死了!”克吉姆一声怒哼。

枫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左手拔出背后的银白色大剑,轻轻挥舞了几下。

克吉姆见到枫拔剑,就大笑起来:“‘自由骑士’,你以为你的速度能比我的魔法炮更快吗?就算兽人也躲不开魔法炮的攻击的!”

“告诉我,兽人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枫一边轻甩这大剑,一边问着。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但并不是很明显,因此克吉姆丝毫没有察觉。

“嗯?兽人?只不过是那帮老不死的试验品罢了。如果我不用,那它们也被别人所用。还问我兽人是什么?兽人不过就是我的玩具,是我的奴隶罢了!想买就买,想扔就扔,这就是我这个主人的权力!”

听到克吉姆说完这句话,枫左臂一抖,银白色的大剑瞬间划过他身后的石柱。只听一声巨响,巨大的石柱竟然被切开两半!而那平整的切口则令克吉姆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你到底把生命当成什么了!”枫的语气越来越寒,说到最后,竟然是吼出声来的。他猛地抬起头来,怒瞪着克吉姆。

在乌黑的眼眸中,克吉姆竟然清晰地看到了一团赤红色的火焰。无形的杀气从枫的身上释放出来,笼罩住克吉姆以及他座下的那个魔法炮台!

克吉姆想要说话,却发觉无论自己怎么用力,该死的声带就是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阿莉娅正在安抚着哭昏过去的库斯娜,突然察觉到这样一股十分异常的怒气,转过头去便见到了那个明明很熟悉,却又显得十分陌生的枫——此时的枫怒目圆瞪,黑色的瞳孔略微缩小了一圈,令人畏惧的气息压得阿莉娅喘不过气儿来。面对这样一个可怕到极点的枫,阿莉娅急忙怀抱着库斯娜向城堡外跑去。

就在阿莉娅跑到城堡门口,回过头看向枫的时候,她见到了永远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一幕——被枫紧抓在左手的银白色大剑此时正如同燃烧的煤块一样,红色和黑色的雾气不断被吞噬着银白色的剑刃!死亡的气息不断充斥着残败的外厅!阿莉娅惊得说不话来,本能地倒退一步,却是一个踉跄摔坐在地,满面惊恐地看向外厅里面的战场!

“什……什么……”克吉姆浑身颤抖着。慌乱之中,他接连摁了三四个按钮。随后四门小口径魔法炮同时对准枫开火。但枫只是连续晃动三下便将全部攻击闪过。在克吉姆骇然的注视下,只有枫身后的柱子和墙壁在魔法炮的攻击下炸开了花,而作为目标的枫却毫发未损。

“绝·不·原·谅·你!”从枫嘴里蹦出来的这几个字像是拥有形体一般砸在克吉姆脆弱的心脏上,仿佛是地狱中的恶魔在向他招手。

沉沦在恐惧之中的克吉姆仿佛看见枫的背后,有一扇刻画着数不清骷髅头的铁门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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